月下落英

家有麟儿【五十八】






回到寝殿,将他们安置在宽阔的床榻上,天启解了外袍便也侧身躺下,见臂弯里软糯糯的小崽子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他,天启不由抬手替他们拢了拢身上的锦被,“很晚了,父神都困了,我们不闹了早些睡觉好不好?”说着便十分应景的耷拉着眉眼打了个哈欠。



“父神……”包子脸皱巴巴的,依然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声音染上了哭腔,“昨晚在神界你可有受伤?能逼得神界妥协让步,你是不是答应他们什么了?”



天启见他们一脸哀戚,一副轻易糊弄不过去的样子,只得收了面上的惫懒之色,又打起精神哄娃,将往脑袋往他们跟前凑了凑,笑道:“放心放心,这次啊,你们父神可谓是运筹帷幄算无遗策,把整个神界打了个措手不及,不仅事情办成了,也算是洗刷了当年的耻辱,妖族也因此大受振奋,怎么样?本尊是不是很厉害,特别的英明神武?”



看着天启近在眼前的明媚笑颜,柏麟到底是没有忍住,晶莹自眼角划过脸庞,最终没入身下如云彩一样柔软的华丽衾被,“父神,此举逆天,你不该如此的,若是,若是……”随着话语逐渐哽咽,压抑已久的哭声也从喉间溢了出来,而后便再一发不可收拾。



天启自是慌了神,立马翻身坐起,轻柔的替他擦拭泪水,心中恼恨起自己究竟为什么要滥言多嘴,急切的解释道:“你别哭啊,父神方才跟你们开玩笑的。昨晚父神只是吓唬吓唬他们,没有真想同神界动手的,真的,昨晚根本就没有动手,妖族大军也只是行进至神界外围待命,连天梯都没摸到呢!父神也是因为知道你们心怀天下,最是厌恶这等危害三界的狂悖之举,这才千方百计想瞒着你们的,父神保证,往后绝不会再如此行事,我保证……”不想他的话还未尽,小崽子哭得愈发摧人心肝……



斩苍一惯云淡风轻,此时亦是后怕不已,腹中那颗少有波澜的心隐隐作痛,“父神,我们便是殉世也是天命所归,您实在不必为我们如此涉险……”



“住口!”天启疾言厉色地吼道,面上的神情可以说是扭曲。斩苍一怔,豆大的眼珠儿便止不住的往下掉,看天启如此模样,他是真真切切感到害怕了,父神从未如此对待过他们。而躺在柏麟与斩苍之间的斩荒,虽然对他们口中的什么天命三界完全提不起兴趣,可歪过脑袋左右看了看,觉得这个时候自己的稳重懂事多少有点不合时宜,便嘴巴一瘪也跟着大哭起来……



三个孩子的哭声不绝于耳,天启无力的瘫坐在床尾,脑袋昏昏沉沉的,有中种天旋地转的晕眩感,呆坐半晌,到底不忍心任他们在那儿哭得声嘶力竭,便强忍着不适又俯身凑过去,揽着他们好脾气的细语哄着,“本尊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你们就别生气了好不好?父神真的知错了……”嘴上虽如此说,天启的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随即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些遥远的记忆,他凭着一腔孤勇自作主张要替上古应劫,以一半本源之力护元启平安降世,可结果在所有人眼中他的所作所为是大错特错,不过是他一厢情愿……



想到这里,天启不由低头看向身下几个哭得不可自拔的崽子,心中不太好受,他自嘲的勾起嘴角,连自己的孩子都在否决自己,这一生真是失败啊! 难道他的情从来都是错的,就那么令人难以接受吗? 然而还不等他悲从中来,软乎乎的小身子扑进了他的怀里,“父神,嗝……不是的,我们是不想你有事……嗝……怕,怕你被人欺负,怕你受伤,怕你哪一天就抛下我们了……”小团子哭到打嗝,一张小脸儿急地通红,说出来的话磕磕巴巴,可却让天启那颗早已浸了霜的心重新有了温度,逐渐烫得他泪如雨下……



泪水模糊了视线,小小的手掌拂过面颊替他拭去泪痕,似乎也拨开了他压抑在心底数万年的阴霾,天启心中豁然开朗一片清明。怀里抽抽噎噎的哭包觑着自己的神色,眼里满是担忧,一副想哭又不敢哭的样子,斩荒还别着脑袋将脸埋他的怀里来回磨蹭,将一脸的眼泪鼻涕尽数抹在了他的身上,天启终是释然了,他执迷这么些年所求的,早就得到了不是吗?



待几人心绪逐渐平和,天启复又揽着他们侧身而卧,甫一躺下,斩荒就手脚并用拱进天启的怀里,把原本缩在他怀里的柏麟挤开,趴在天启胸前,昂着脑袋,黑葡萄般漂亮的眸子亮晶晶的,因着方才哭过原因,浓密纤长的睫毛上还带着些微水汽,“父神,下次再有这样的事,瞒着他们两个就好了,记得把我带上。哼!我才不像他俩缺心眼儿似的将这劳什子三界当成命根子,最不耐烦的就是那些妄称天道假仁假义的神仙了!”他说着双手不禁握成拳头,面上也是跃跃欲试,论起给人找不痛快,他很有经验,老手了……



“你这说得是什么话?咱们一家都是生而为神,岂非连你自己都骂进去了?你还记得答应过你大哥什么吗?”天启不禁笑出了声,将他的小粉拳包在掌心里捏了捏。斩荒用鼻音哼了一声,才撇着嘴巴道:“不得无故搅扰三界安宁。”



天启支起手肘撑着头,温柔慈爱的目光先是在斩荒身上稍作停留,而后也落在了斩荒身后的柏麟斩苍身上,对他们语重心长道:“你们的伴生异象一经现世,上古界人尽皆知,日后出门在外,你们要收敛性子,凡事三思而行,尤其是干系到三界安危的大事,你们切切不要牵扯其中,以免授人以柄,若是被有心之人利用,引来三界侧目,那父神之前所做的便白费了,知道吗?”三个崽难得听话的一致点头,乖巧的不像样。



……



天启坐在那里执笔对着书案上摊开的奏疏,看了半晌却没有落笔,‘嗒——’直到凝在笔尖儿的那滴墨终于落下,在光洁如玉的绢帛上晕染开来,天启才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将手中的笔搁下,转而偏过头看向身边的小崽子 。斩苍安安静静的坐在自己身侧捧着一本治世典籍看得入迷,柏麟趴在案头饶有兴趣的翻阅着自己处理好的一本本奏疏,斩荒么,天启垂眸看着枕在自己腿上呼呼大睡的一小团儿,日常无奈叹气,唉!这几日,他们过分黏人,虽然之前夜间他们从来都是宿在一处,可日间,这几个孩子却似有用不完的充沛精力,总能找到感兴趣的事情做,而今他们唯一感兴趣的事便是跟着自己,几乎到了形影不离的地步。唉,这样下去不行……



察觉到天启的目光,柏麟歪着脑袋狐疑道:“父神,怎么了?”天启伸手将他从桌案接到自己怀里,“此时妖界风光正好,本尊让人带你们出去转转,可好?”柏麟想也不想的摇头拒绝,同时不动声色的将斩荒从天启腿上给挪开,心安理得的依偎在天启怀里占据了全部的位置,斩荒捂着脑袋慢吞吞的爬起来,眯着惺忪睡眼,迷迷瞪瞪的看着天启怀抱着柏麟,只茫然了一瞬,便不依不饶的扑了过去……



看着他们挤在自己怀里互相较劲儿,天启陷入了沉思,这几个孩子原是最不甘平庸的,天赋性情世所罕见,又具经天纬地之才,如今却被自己养得沉溺于现状,如深闺妇人般足不出户,他们的心志已在蜜糖般的生活中渐渐软化,再没有从前不惧天地的意气风发,呃……当真‘慈父多多败儿’啊!天启不禁反思起自己来,再想起玄一的那番话,觉得有几句确实是有点道理的,虽说他确实不想这几个孩子去争什么天地共主的位子,可也不愿他们这般浑浑噩噩的过日子,再说这几个孩子而今越离不开他,将来他殒身,他们定会愈加痛苦。



天启下定决心后在心里打好了心稿,正了正脸色,就要准备教育儿子,恰在此时一朵缠绕着魔气的令羽飞进殿来,天启抬手托着那道令羽,待接收完传递的信息后,顿时喜上眉梢,呵!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



“父神,玄一神尊传令羽过来是有什么事吗?”一直安安静静坐在天启身旁的斩苍合上手中的卷轴,仰头对天启问道。天启摸摸他的小脑袋瓜,低头含笑道:“玄一邀你们去魔界小住几日,正好,本尊看你们这些日子一直闷在玄晶宫,现下倒有了个去处。”话音刚落,就听闻怀中斩荒柏麟齐齐开口:“我不要。”



斩苍眸中微动,似是有什么难言的情绪一闪而过,只听他道:“玄一神尊相邀,父神若是应允,我们便去叨扰几日。”天启闻言笑得愈发灿烂,语气也透着欢欣,“那好,父神这就传令羽给玄一,明日将你们送去魔界。”说着,翻手凝出一朵浅紫色的令羽往空中一挥,那道漂亮的泛着紫芒的令羽便飘飘荡荡飞出了大殿。而被直接忽略了意见的两小只气嘟嘟的鼓着脸颊,瞪着斩苍表达不满,天启笑嘻嘻的一手一个捏了把他们腮上的软肉,“本尊现在去给你们收拾行李,你们要是有额外想带去的东西自己去搬来,父神给你们一并打包好。”说罢,便将怀里的斩荒与柏麟放在软榻上,便起身离开了。



斩苍在那俩充满怨念的眼神中,也是无奈,替他们身上因方才互相拉扯而有些凌乱的衣饰整理好,“你们当父神非要我们去魔界走这一趟是为了什么?他是担心将来若有一天他会……想提前为我们寻个庇护。”斩荒柏麟两人的面色登时软和下来,柏麟的手指头不住的揉搓着袖口用银线绣的云纹,喃喃道:“又是为了我们……”



“依我看,我们去走这一趟很是合算。父神之前为逼神界让步,倾妖界之力突围神界,此举无异于逆天,若非此时正值三界危难之际,父神与众妖族绝无全身而退的可能,可即使眼下无事,妖族与神界嫌隙已生,日后父神与妖族但凡再有差池,神界必不会善罢甘休,而论两届实力,妖族明显式微,若是能与魔界相互臂助,以后父神也不会太辛苦。”  斩苍看他们两个耷拉着脑袋情绪低落,便将心中所想尽数说了出来,想以此让他们振奋精神,见他们两个听了自己的话果然不由自主的坐直了身子,面上也挂上了严峻的神色,斩苍这才继续讲了下去,“还有魔神玄一,父神表面上虽与他不大亲近,心里却念着往日的情分,依旧把他当成兄长,信赖他,可此人心思诡谲难测,父神心性纯良又重情,全然不晓人心险恶,若是魔神有心算计,父神与妖界便是万劫不复。”



斩苍目光坚定,抬手摸摸斩荒柏麟的脑袋,这亲昵的动作怜爱中透着鼓励,“所以,我们去走这一趟是很有必要的,就当是为了父神。你们啊,待会儿打起精神来,别让父神觉得勉强了我们,知道吗?”两只小团子看着兄长闷闷的点了点头。



……



次日一早,三个崽子尚在睡梦中,就被天启无情的从被窝拎了出来。斩荒打着呵欠一脸不情愿的伸着胳膊,天启十分利索的将里外一件件的衣裳套在了他的身上,“赶紧醒醒神,苍儿麟儿早已收拾妥当,在殿中等你用早膳了。”穿好衣服,天启又迅速帮他盥洗束发,待终于搞定这个起床困难户,便忙不迭的把人送去偏殿用膳。



看着几个崽子总算安生下来开始吃饭了,天启长长呼出了一口气,实在是太磨人了!天不亮,他就爬起来给这几个祖宗做早膳,完事之后,又回到寝殿伺候他们穿衣盥洗,他们还总那么多事儿,不是嫌给他们挑的衣服颜色太艳了,就是觉得头发不应该给他全束起来,尤其是斩荒,真真是个作精,每晚闹到半夜不肯睡,天天早上起不来,好不容易从被窝里爬起来了,光打扮他就又要花费大半个时辰,什么穿过的衣服不穿第二次,什么随身的锦帕要与衣服同色同纹,什么头发要挽一半披一半,还要留两小绺垂在额前作修饰,等等……



天启捂着胸口艰难的吸了一口气,默默在心底告诉自己不能想了不能想了,再想下去怕是要心梗了。“父神,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柏麟握在手中的勺子盛着一颗软糯糯的汤圆,正要往嘴边送,抬眼间看着天启捂着胸口一副心悸不适的模样,有些放心不下的问道。听闻此言,正埋头吃饭的斩苍斩荒也立即抬起头来望了过去,天启瞬间切换成十分夸张别扭的痛苦神情,双手捧在胸前,声音更是矫揉造作,“是啊,本尊不舒服极了,心痛的要死掉了,心肝小宝贝就要走了,这一走啊还不知哪一天才回来,留本尊一个孤家寡人,只要一想起来,这心啊……到现在还是疼的啊……”说罢,还装模作样的捞起衣袖抹了抹面上并不存在的泪水。几个团子对他这戏精模样早已免疫,几人对视一眼便纷纷将嘴边的关切的话语都咽了下去,默不作声的接着吃了起来,从他们父神这口齿表达和精神状态,以及五官超强的调动能力来看,不论是身体和心理都还很健康,起码比他们强。



抬手化出三只做工精细的荷包,天启蹲下身子,素手翻飞间便分别将之系在了他们三人的腰间,“衣衫被褥及你们惯用的茶具笔砚之类的物件儿,你们喜欢的吃食,还有父神给你们布置的课业,都分别收在这三只乾坤袋里了。到了魔界,你们该当如何就如何,不必拘谨,但有一点,绝不可跟玄一耍心眼儿,他问什么你们回答什么便是,你们若是想要什么,或是做错了事,大可对他直言不讳,千万不要试图遮掩蒙混过关,否则会吃大苦头的,都记住了吗?”



挂在腰间的荷包形似贝壳小巧玲珑,却因其上绣着的波澜壮阔的山川日月,并不显得小家子气,与他们身上的衣饰极为相衬。看小崽子们此刻只顾低头摆弄研究这几只荷包,显然是极合他们的心意,天启的话也不知听进去了几个字,只含糊的点头,“嗯嗯,知道。”



蹲在他们面前的天启有些哭笑不得,明明不过是寻常物件儿,他们这样子倒像是得了什么稀罕的宝贝一样,可看到他们流露出这样真切的欢喜,他的心底也是油然而生的欢喜之情。“走吧!”天启站起身,优雅随意的抚了抚衣摆,见团子们还低着头研究他们自己那圆滚滚的腰,不禁莞尔,拉上他们便往殿外走。将他们送到魔界原是想让他们博得玄一的青眼,为他们多谋一份助力,他本欲再多说几句叮嘱他们别犯了玄一的忌讳,转念一想,罢了,何须多此一举?他的孩子最是可爱乖巧聪慧善良,这样的宝贝,世间又有谁会不喜欢呢?如果真惹得玄一不快,那一定是玄一那厮被黑漆漆的魔气糊住了眼……



才出妖界玄晶宫,便闻一声凤凰清啼,极目远望,见是一只黑……凤凰振翅九天,极速掠过妖界各重结界仿入无人之地,巨大的双翅遮天蔽日,翅膀扇动间在下方的地界投下了一大片阴影,而在他的身后,两只威武的魔兽拉着威仪赫赫的步辇,两列打着仪仗的窈窕魔女缓缓跟在其后。



“黑凤凰?”柏麟瞪大眼睛瞧着那只离他们越来越近的凤鸟,晃了晃天启拉着他的那只手,觉得很不可思议,凤凰作为天地间的瑞兽诞生,自是生来便是辉煌灿烂的,还从未见过这等从翎羽到爪子都黑的发亮的凤凰。



天启看着小崽子们皆是目瞪口呆,不禁抿嘴笑了笑,眯起眼睛望着天上那道越来越近的黑影,温声解释道:“那是玄一的神兽墨羽。只因祖神曾有令混沌主神的神兽须出自凤族,玄一便早早将出身火凤嫡系天资出众的墨羽提到神界收做神兽,虽然那时还是一只才破壳儿连毛都没长齐的小鸡仔儿,但不得不说玄一的眼光实在毒辣。后来玄一叛神堕魔,这墨羽亦随主叛离神界,玄一被困九幽,他凭一己之力支撑起尚未开化的魔界,这等忠心与天赋,也难怪能入得了玄一的眼。”天启说着说着便不禁有些恍神,又想起了记忆中那个总跟在身后默默将一切打点妥当的紫色身影……



斩荒像是发现了什么意趣似的突然笑得开怀,将天启从沉重的过往拉了回来,低头望去,见这小家伙的面上扬着明晃晃的笑意,显得圆乎乎的包子脸有些憨态,“那他爹娘是不是很厉害?竟能预言祖神都无法掌握的未来事!”



天启不解,“嗯?”



斩荒歪着脑袋,认真的解释道:“他爹娘给他取‘墨羽’之名,不就是预料到了他早晚会把自己浑身上下所有的毛一根不剩的全染黑嘛!”天启一愣,斩苍和柏麟显然也没想到会是这个说法,多少有些无语。



说话间,那黑凤凰已化出人形落在他们面前,抬手揖礼道:“见过天启神尊,我家神尊遣属下前来接三位殿下入魔界。”



“来的真是凑巧,本尊正要送他们过去呢!”天启跳过了话别时的数重境界,十分利索的将三小只拎到了步辇之上,最后摆摆手,“乖哦,父神会想你们的,不要太着急回来喔……”直到这气势逼人的仪仗队掉头彻底飞离了玄晶宫的地界,天启转过身对站在不远处的森简一脸凝重的说道:“从即刻起,本尊谁也不见,若非是血魔煞举兵进攻这等关乎存亡的大事,寻常事务你全权做主便是。”



森简立即抱拳听命,“是。”而后,这平素霸气侧漏的妖皇不禁小心翼翼地觑着眼前人的神色,“神尊可是有要事要办?”虽有僭越之嫌,可他不得不留心啊,万一神尊又要折腾出惊天动地的大事儿来,他总该追随左右拼死相护啊。



天启神情淡淡的点了点头,袖子一甩便负手走向殿内,森简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脸上苦哈哈的,犹豫半晌才问出声:“属下斗胆,敢问神尊是何要事?”天启脚步一顿,随即回过头佯作凶相,干巴巴道:“睡觉!”天启确实是要回寝殿睡觉,这段时间,不是忙着整合妖界兵马就是安排战场上的事务,还要伺候三个祖宗,应付他们随时随地各种想当然的要求,回想起以前醉一场酒就能睡过几个月的光景,唉,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倒是有些怀念他在糟老头子膝下做宝宝的时候了……



这边,天启躺在床榻上,裹紧身上散发着熟悉的奶香味的被褥,美滋滋的就要进入梦乡,那厢,墨羽才进入神界的辖地,就碰上了往来神界与阵地传递军务的红日。



这俩人属实算得上‘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尽管神魔之战早已成为天史上的一篇文字,可作为那场惨烈至极的旷世之战的亲历者,又如何能忘怀那刻骨铭心的血与恨?他们一个仍记恨着魔神玄一曾经害得自家神尊陨落下界,神界自此陷入沉睡,另一个则痛恨战神白玦当年率领神界众神诛灭自家主上的肉身,魔族险些就此灭族,是以俩人一打照面就迫切的动起了手,并十分同步的向自家发出了信号。



却不知怎的,到白玦玄一先后从天外赶来时,这二人如何就转变成了口水战,两位至尊大老远便看到这二人隔着一副步辇争执不休,好似握在他们手中的兵器是摆设一样。



白玦落下云头,定睛一看,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墨羽和红日之间的步辇上当真是那三个孩子,忙奔了过去,瞪着玄一的眼神杀气腾腾,“你去妖界拐走了他们?玄一,你意欲何为?”玄一依然是往日那副厌世脸,似是没有谁值得他一顾,闻言冷哼一声,“听清楚了,是天启将他们托付给本尊,他们自己也愿意随本尊去魔界小住,识相的,赶紧让开,别逼本尊在这几个孩子面前对你动手。”话音刚落,太苍神枪便裹挟着九天玄火直直朝他面门攻去,玄一挥袖跃至空中避开来势汹汹的攻击,凌驾于虚空之中唤出炼天弓,缓缓拉开弓弦,那可诛上神元灵的魔箭便自行化出搭在弦上,玄一将之对准白玦,嘴角勾起一抹邪笑,手上一松,那携着万钧之力的箭矢便朝白玦破空而去……



“哇……”三个崽子一扫方才被迫观看墨羽红日口水仗时的萎靡,齐齐跳下步辇,一脸兴奋的紧紧盯着在对战中高速移动的一魔一神。虽然这两人出手间迅疾如风,在神力和魔气剧烈撞击下更是快到模糊,旁观之人根本看不清他们的一招一式,可这堪称世上最顶尖的战力之间的碰撞,却能让所有人为之心折。



三个小崽子仰着头不错眼儿的看着,从一开始的兴奋,继而发自内心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撼,最后澎湃的激情渐渐消退,他们不禁审视起了自身,心中像是炸开了一片烟花,浑身的血液在瞬间沸腾起来,叫嚣着对绝对力量的渴求,却又不同于常人历经磨难后渴望获得力量成为强者的心理,而是一种将万千磨难踩在脚下的狂放之情……



不知不觉间,打得地动山摇的白玦玄一再难吸引他们注意,三个团子仿若置身虚无,这里隔绝了外界一切事物,在这里眼睛和耳朵丧失了应有的能力,只有心能感受到外物,感受到风和光的气息。不知他们在黑暗中摸索了多久,‘滴答——’,一滴水骤然落下,钻出一颗芽儿来,以锐不可当的势态拼命向上舒展枝蔓,竭力获取更多的阳光雨露,最终那藤蔓耸入云端就要接触到了天幕,却在此刻,‘咣——’像是镜子碎了一般,天光骤然涌现刺痛了他们的眼睛,团子们迷茫的揉了揉眼睛,眼前的一幕正是白玦在与玄一的打斗中落后半招,被玄一一掌从空中撇到了他们落脚的云头上……



比之口角渗血捂着胸口强撑的白玦,玄一则十分优雅的轻飘飘落下,看着对面形容狼狈的白玦,觉得心情愉悦不少,偏头看向一旁的小崽子时,却又十分体贴的敛起了面上的笑意,毕竟当着孩子的面爆锤了他们的亲爹,再笑得这样毫不掩饰,有些不大厚道。团子们乍一时还没从方才的心境中没反应过来,看着他们却是无动于衷。嗯?玄一不禁有些疑惑,复又对他们挑起了眉梢,意在问询他们的态度,恰巧斩荒此时醒了神,这个憨货便一脸问号的也对着玄一瞪大眼睛挑了挑眉,玄一直接无语凝噎。



“什么?你们要返回妖界?”


“是。我们现下有十分重要的事情要做,便不随您赴魔界了,此番叨扰神尊了,还请神尊见谅。”



几个团子稳下心神后,立即察觉到了自身的变化,而今血脉觉醒,心道已成,禁锢他们天赋与力量的无形壁垒已然大破,自气海虚府内输送至四肢百骸的力量,犹如滔滔江海磅礴浑厚而又连绵不绝,又哪里还有心思去魔界游历,只恨不得立即狂奔回去将修为境界提升至心境的同一位面。他们向玄一致歉后,便十分干脆的转身就跑,玄一白玦不解,忙派墨羽红日跟上,将他们安全送回妖界。小短腿儿到底不适合跑步,最终还是柏麟乘着黑凤凰,斩荒斩苍骑着火麒麟,才终于在傍晚天黑之前赶回了妖界。



甫一落地,“父神,我们回来了!”想象中那道欢天喜地冲出来迎接他们的身影并未出现。



寝殿中,天启被爬上床榻的崽子给摇晃醒,“别闹,再让父神睡一会儿。”说罢,便翻过身闭上眼接着睡,下一秒,猛的掀被坐起,有些崩溃:“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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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论是在神话还是武侠,大都是通过修心炼心,自我觉醒,从而突破境界,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几个团子生来不凡,他们不缺天赋,也能吃苦,只是他们自小流落下界,没有打好根基,神脉没有足够的灵力滋养,就像泉眼断流逐渐干涸,又被下界的格局所限制,才迟迟无法突破境界,如同蝴蝶玻璃罩子长时间困住,突然撤去罩子,它根本无法立即飞走。


还有三人与天启的相处,我的理解是他们都是属于偏执极端的人,在意一个人,便满心满眼都是对方,同样,也希望那个人的眼里心里装得只是自己,容不得旁人染指丝毫,是一种非常极端的病态占有欲,换做正常一些的父子,恐怕早就被这种压抑偏执的相处方式折磨的喘不过气了,可他们父子本就不正常,这种相处方式反而让他们的情感愈加牢固,甚至从中过得自己被偏爱或是被需要的快感,这也使得披着团子壳的三个人越来越作,天启也乐得拼命宠……😔😔😔我也不知道说清楚了没,反正我已经尽力把控人设了,因为柏麟三人在文中两种形态来回切换,因为故事情节不重,算是带点搞笑的甜宠挂,所以大部分都是团子模样,我也不知道你们看文的时候会不会觉得人设崩了……



还有就是我参加了老福特的活动,以后每一篇文都会附带一个彩蛋,之前不是因为有朋友想要提前解锁番外嘛,我也更过一篇,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以后,番外的后续章节我都会放在彩蛋里跟正文同步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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